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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瑞尔不只一次看见仙塞秘法师和小熊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面对着青碧颜色的竹席，一个大呼小叫，一个默默不语。 那竹席片上，有时候倒扣着骨杯，散落几颗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磨成的方块，方块上刻着数字；有时候摆着几张点了红色和黑色点子的竹片，有时候是花色的纸片，有时候竹席上又盖了木盘，木盘打了线条分出格子，一些兵卒武士的雕像在线条的交点上站立，好像什么战略推演的沙盘。 有时候痞子林登会在一边观战，一边观战一边指手画脚，你这样这样走不行的，你要那样那样出牌，有时候指挥秘法师，有时候指挥小熊，最后被双方一齐赶走。 最近泰瑞尔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他看见辛姜（秘法师）把三颗骨骰纳入碗中摇晃了一阵子，咚地一下扣在席子上，要小熊猜碗里的点数。 “小。”小熊说。 碗被提了起来，三颗骨骰，两颗六，一颗五，十七点大。 “马萨伊尔——辛姜——你们在做什么？”泰瑞尔拿捏不好自己的语调，不论是责备还是惊讶还是“我早就知道”，都不对劲。面对他永远波澜不惊的兄长，他没法去责备，也没什么可惊讶，更不可能比智慧本身知道得更早。 “我们在玩骰子。”辛姜说着，把骰子捡起来，放在手里揉了几圈，让它们像法珠一样浮在掌心：“泰瑞尔，只要你能赢一局，我就给你做几个好菜。” 泰瑞尔没回话，转而望向小熊。 “我在赌博。”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赌博。奈非天们，伙伴们，工匠们早就知道了泰瑞尔钟爱的玩具“玛玛熊”实际上就是马萨伊尔本尊，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来是个挺圆满的结局，但是曾经妄图裂解所有凡人灵魂的死亡天使如今和击败他的英雄在营地里面对而坐赌骰子这种事，这就轮到了泰瑞尔尴尬。 试想一下，你亲哥和你朋友打了起来，你帮你朋友打败了亲哥，现在你亲哥和你朋友玩得特开心，你是什么感受。 而现在那群朋友正在跟你亲哥赌博。 “辛姜。你最好解释一下。”泰瑞尔没法对着玩具熊发火，只好找秘法师的不痛快。 “之前我们都是下棋和摸骨牌，这次是玛玛熊说要玩骰子的。” 玛玛熊也是你叫的？泰瑞尔心里的火更大，但他没表现出来。 “我今早在衣橱里发现了他，他对我的一条裤子特别有兴趣。那条裤子……我都忘了是怎么弄到的了，我几乎没穿过。他说他想要。”辛姜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这么一条旧裤子，但是送他也无妨。就在这个时候，玛玛熊说他要和我玩骰子，用那裤子作赌注，赢了就归他。” 泰瑞尔的面色有些缓和。 “结果他输了一上午了。”辛姜补充道。 小熊发出了低沉的一个“嗯”，像是在认同秘法师的话。 “你没有用魔法出老千吧？” “没有。是我没有猜中。”辛姜刚要说没有，却看见小熊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径自走掉。 泰瑞尔赶紧跟了上去。 “很久以前，我曾经乔装下界，在人类的酒馆中见到了这种游戏。人们往不透明的杯子里放入均匀的、带有数字的方块，利用物体随机碰撞所产生的不确定性来作乐。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东西。”小熊慢慢地走远，泰瑞尔高大的背影也慢慢地消失在巴斯廷要塞昏暗的市室内，辛姜一个人慢悠悠地收拾骰子、骨杯和席子。 “我们的一切都已经注定，而人类的却不是——这种珍贵的不确定性蕴藏在整个庇护之地中，普遍得人类可以用它来当成天然的行乐工具。” 对的——泰瑞尔——当泰瑞尔还是天使的时候，他从不会怀疑一件事是否能发生，是否会发生，因为高阶天堂有一样神奇的宝物，它叫塔鲁萨尔（命运卷轴）。 马萨伊尔能解答一切问题，伊瑟瑞尔能昭示一切未来，奥莉尔能治愈一切伤痛，英普瑞斯能摧毁一切阻碍。 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第一个打破这种“注定”的天使，落入地狱众魔手中，至今下落不明。 庇护之地却不是。春天嫩芽不一定萌发，夏季鲜花不一定开放，秋日金叶不一定飘落，肃杀的冬日，也不见得就没有生命在跃动。 “就在庇护之地，我输掉了那条裤子。”小熊短小的肢体运动着，慢慢地挪到了辛姜的衣橱跟前。衣橱是关着的，但是那条裤子，被折叠好，放在外面。 “同时，我陷入了忧虑，我认为人类无法掌握这种不确定性，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利用它来为自己谋求不正当的利益。” 泰瑞尔想起了自己刚才还在问辛姜，有没有用魔法出老千。 “但是我必须承认，这是非常有趣的玩意。就算是规则最严格的象棋，也没有定数。”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马萨伊尔说过最多话的一天了。泰瑞尔把小熊抱起来，架在肩膀上，对他说：“我去跟他说一说，让他把裤子还给你吧。” 玛玛熊没直接回应，而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枚小铜币，在粗短的布质小手里摆弄了一番，怼到泰瑞尔面前：“正面还是反面？” 泰瑞尔一愣：“呃……正面？” “嗯……去帮我把裤子赢回来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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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3 08:57:37
